[本章史家，敏感词试了太多次，中间可能有多出来的空行什么的]
接到消息的俏如来匆忙赶往铁军卫中原分部，大厅值班人员告诉他风逍遥和史艳文都在审讯室里。
“请问，你们看到雪山银燕了吗？他是我弟弟，当时可能和戮世摩罗在一起。”
“没去现场不太清楚，跟特勤队回来的只有戮世摩罗一人。”
俏如来谢过对方，便到审讯室外等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史艳文出来了，看到俏如来，“你也来了。”
“父亲，小空他……”
史艳文摇摇头。“他不是小空。”
“什么？”
俏如来意外非常，“戮世摩罗不是小空？”
“我们抓到的不是戮世摩罗。”
史艳文微微叹口气，示意俏如来往审讯室内看。
坐在当中椅子上无精打采垂着头的人，身上用于检测的仪器正在被取下。俏如来看到他的一半侧面。
确实不是小空，可以说，长相和戮世摩罗一点也不相像。
但铁军卫又怎会犯下这种错误？父亲给他们提供的线索又怎会有误？
难道——是银燕欺骗了他们？
俏如来只觉得呼吸一滞，艰难地：“怎么……”
史艳文将审讯室的门关上。“是光学面具。通过改变光线折射，彻底改变别人眼中看到的模样。”但是在机器面前，很快就会被识破。
俏如来“嗯”一声，“那银燕……”
“我想，银燕也被他骗了。”
史艳文见俏如来脸色一沉，道：“里面那个人，当时曾经企图挟持银燕作为人质。但是很快便放弃投降了。应该是有人指示下的行动。”
“指示他的人……真正的戮世摩罗、小空？”
史艳文点头。
“银燕还不知道？他人呢？”
史艳文也是一怔，“他没回家？”
俏如来脸色蓦然苍白，父子二人无言对视，忽然间都冒出冷汗。
看着戮世摩罗被外面荷枪实弹包围网抓住的雪山银燕，本来是打算追上去的。
当时，有人阻止了他。
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当雪山银燕准备追上去时，柜台后面那位只要没有人类在他面前受到伤害、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保持无动于衷态度的营业机器人，清清楚楚地出声：“雪山银燕，等一下。”
雪山银燕愕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点餐机器人和工作时模版化微笑的状态完全不同，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本不该属于他的程序的诡秘态度说：“戮世摩罗告诉我的。”
“什么？他……不是刚刚被抓走？”
机器人示意银燕再走近些，仿佛上班间隙在茶水间说老板坏话的白领一般，银燕甚至在那张模式化的脸上看到了堪称“挤眉弄眼”的表情。
“那不是戮世摩罗。”
按照服务机器人的指点，雪山银燕从快餐店的后门出去，经过两条暗巷，又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最终从一个荒凉的车库内上到地面。
他发现自己到了海边。
中原城大气层笼罩的范围包括一部分海洋，使得它拥有一条曲折的海岸线，并能享受部分的海洋资源。
海边由于地质因素，不适宜于新型城市的建设模式，所以沿海一带大部分保持自然原貌未经改造，礁石森然、沙砾粗糙，只是由于大气层干扰了潮汐引力和风力，海面更加平静，与城外空间海洋上的风浪不可同日而语。
黎明之前的海岸，黑暗犹未褪去，隐隐听见海浪低低走上沙滩的轻吟，似是默契的、不断重复的渗入与退出，像一封写了又擦、踌躇千万年的情书。
雪山银燕看到站在海边的那个人影。
小空赤足站在海水里，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卷起的裤脚湿透了，应该是冷的。赤裸的脚踝处肤色苍白。
这场景其实很像他们上次见面的那个虚拟聊天室。
小空总是喜欢选择荒凉无人迹的地方见面。银燕该想到这一点的。除此之外，在购物中心天桥上的约会也好，在快餐店的碰面也好，统统都属于小空的另外打算。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小空没有回头。
雪山银燕迟疑地在他身旁站住，两人并肩面对无边的大海与黑暗。
“二哥……”
小空慢慢将身体斜过去，银燕不假思索地让他靠住。小空将身体的一半重量放在小弟的肩膀上，轻轻吁了口气。
“小弟，你到底是来了。”
“嗯！”
“陪我看日出？”
“好！”
互相依偎着等待城市大气层外、与遥远无边的外空间天际线融为一体的海平面上出现第一缕自然光的时间里，雪山银燕问了很多问题，小空很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
只有“回家”这个词，没有被人提起。
也许，当银燕看到半夜的快餐店外那圈排布精密无缺的枪口，他的潜意识便自发忘了这个问题。
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漫长的交谈，长久以来发生在心灵深处的冗长倾诉，突然之间每一句都能得到回应。对话交错进行，均匀绵密，如从前用古老的“经纬”手法织成的布。
这个早晨，外空间的太阳升起得特别迟。
最后的一小时里小空频繁地关注时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他直起身子，“小弟，我不能再等了。”
“你要走？”
“中原已经被史艳文控制了。”小空轻飘飘地笑，“我要回魔世，不过，等史艳文彻底垮台那一天，我还会亲自回来送他的。”
“魔世……那个地底城市……”
“是啊，没有自然光，空气稀少，生存条件恶劣。人类不喜欢的城市。多亏他们不喜欢，才留给了我们，”小空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这样能够多代表一些被排除于自然人之外的群体，“自由的空间。”
他想脱下银燕披在他身上的外套，银燕却按住他的手，又笨拙地帮他把纽扣一个个扣好。
小空拨了拨胸前小弟翘起的头发，笑了。
“会想我？”
“嗯！”
“那就好好保护自己，别受伤，别生病，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二哥你也是！”
“傻小弟，那当然了。我们可是……”
银燕看着他。
小空笑了。
“连体同生的，双胞胎啊。”
往天与海的尽头望去，如古瓷器般的青白色已经越来越明显，黑夜步步后退，而回过头，城市中的人造光也已经循序亮起，和遥远大气层外尚未露出地平面的恒星光芒遥相呼应，夜晚渐渐无处藏身。
海岸上方传来悬浮车驶来的声音。
小空挥挥手，朝岸上走去。他在海滩上轻捷行走，毫不费力似的，沙地上却留下了被海水沾湿的足印。
银燕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他还在犹豫，小空却猛然站住了。
“不对！”
不羁的青年回过头，眼神在这个世界的黎明里忽然变得很冷。
“雪山银燕！”
银燕忽然间明白了：“不是你们的人？”
小空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悬浮车正在降落，气流掀起粗糙的沙粒向他们扑来，海上出现了游艇的影子，小空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银燕询问地看着他，小空摇摇头。
银燕拉起小空，“跑！”
银燕记得自己来时的路，那个废弃的地下车库，在每一层的拐角里都藏着不起眼的小安全门。有门就会有路。
他们不需要知道黑暗的地下通道究竟通向哪里。它潮湿、发霉，或许已被海水渗透了很久。但是这样被废弃的地带，或许反而能逃过那触手般无处不在的网络监视。
银燕一边跑一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智能设备扯下扔掉，他不知道史艳文和铁军卫是用什么来定位自己的，但他知道这两次针对小空的行动绝对不是偶然。
当他们从一处下水道窖井钻出，银燕已经和这个网络世界毫无瓜葛。
小空温和地嘲笑他：“幸亏你没接受电子脑改造。”发现被追踪时片刻的怀疑终于被小弟暴烈极端的行动打消，小空拉过银燕，拨弄他的头发，“对了，没改造过吧？让我看看。”
银燕眼睛还没适应地面上光线，被小空弄得痒痒，不断挣扎：“二哥！”
小空揽着他的肩，抬头望望，“到底还是错过了日出啊。等到魔世就看不到了哦。”
“二哥？”
“怎么了？”小空反问，“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走？”
银燕用力点头，“嗯！”
小空从不断发亮提示的手环上读了条消息，笑了笑，“史艳文动作真快。中原城刚才停止了全部跃空飞行器出境，真是大手笔。”
他继续查看信息，唇角那抹冷笑越来越浓。
“二哥你想干什么？”
银燕抓住他准备开启通讯的手。
小空用堪称温暖的眼神看着他。
“只好提前发动战争了。”
“不要！”
“我也不想的。”小空耸耸肩，“是有人逼人太甚。”
“我知道！可是，是他先动手，你们一定还没准备好。而且这是中原——如果被迫反击，你们会很被动！”
小空有点意外。
“不差嘛，小弟。继续说。”
“你必须先离开，魔世是你们的大本营对不对？那就先回去。全九城都是非自然人，你们不缺机会，但是一定要先准备好！”
小空想了想。银燕紧张地拧着眉毛看着他。
“嗯……”小空沉思道，“看来是时候考虑聘请你当‘修罗’的军师了。”
“二哥！”
“军师小弟，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问题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知道！”
“那你一定也有解决的办法了？”
“嗯！”
小空这下真意外了。
站在多年未归的史家大宅里，小空举起大拇指在银燕脸颊上按了个赞。
“真有你的，小弟。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我想父……他和大哥一定不在家里。对了二哥你确定你的通讯信号没被他们追踪吧？”
“当然，我小弟都这么聪明了，要是我临场掉链子，不就尴尬了？”
银燕匆匆进了自己房间，小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感叹：“来得匆忙，没给史艳文带点礼物，哎，真是遗憾。”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礼物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银燕在旅行包里翻找一通，“哎呀”一声，又跑出去。小空无语：“护照不见了哈？”
“不是，上次回来给大哥拿着，应该还在他那儿……”
说着银燕已经从俏如来的证件袋里找出了自己的护照，交给小空。
小空顺手接了，又问：“那是什么？”
银燕看向他指的方向，俏如来的电脑应该是开启了定时自检功能，正在以低功耗自动运行，系统正扫描到某个盘符下面的芯片，弹出了一个异于自检程序的界面。
银燕走近了一点，屏幕亮度很低，只能隐约看见屏幕上的“是”和“否”两个选项。他摇摇头，“不知道。”
小空很有兴趣，跃跃欲试地想过去看个清楚，银燕拉了他一下，“二哥！我们得抓紧时间。”
小空轻声嗤笑，“怕看见什么珍藏版小电影啊？”
他已经敏感地察觉了什么，又往前一步，这时系统自检结束，屏幕上的选择界面也不见了，电脑重又恢复到待机状态。
“啧，你有密码吗？”
银燕生气了：“二哥！”
小空顿时妥协：“好好好，走吧。”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小空换上银燕的衣服，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也用喷雾改了颜色和形状，最后取下左眼的镜片，给银燕戴上。
镜子里映出的仍旧是史家的双胞胎，只不过内在已经换了人。
小空将用雪山银燕的身份搭乘最近的航班离开中原，银燕则会在中原城的繁华地带露面，想办法替小空吸引铁军卫的注意并尽量争取时间。
“二哥，让你的朋友都想办法尽快离开吧，现在在中原铁军卫负责的是老贼头，嗯，就是兵长风逍遥，很少有人能逃过他追踪的。”
“知道了，真是爱操心的小弟。”小空拿起银燕的背包挂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准备出门旅行的大学生。
“你有机会也看看俏如来电脑里的东西，刚才好像看到……”小空顿了顿，“算了，回头再说吧。”
小空没有把话说完，是因为他想到银燕代替自己被铁军卫抓住之后的情形。
那场景当时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觉得恐怕小弟暂时没机会碰俏如来的电脑了。
买好了到苗疆的空轨车票——到那儿的车次最早，而且苗疆有“修罗”的合作人。小空在站前广场里找了个能观察到周围的角落待着，这才继续去想刚才的问题。
铁军卫抓住银燕后会怎么样？小弟一定不会伤人，最多带他们兜几个圈子，让对方气急败坏，然后铁军卫很快就会发现抓到的不是戮世摩罗而是雪山银燕。
当然，雪山银燕的行为证实他已经是戮世摩罗的同伙，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帮助戮世摩罗出逃。
如果是一般人这样戏弄铁军卫，被抓住的结果恐怕不好受。
但雪山银燕可是史艳文的儿子。
史艳文的亲生儿子。
史艳文早就和铁军卫合作，加上他在中原的地位，银燕不会有事。
小空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左眼长时间戴着过滤镜片，对于暴露在光线之下觉得不适应，他顺手掩住了半边面孔。
只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感觉更加习惯。
从一开始，主动接触雪山银燕的理由，不就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制造烟幕弹？
总不至于真是因为长久不见，想他了吧？
这样险恶的处境，走向决裂的局势，难以预估的未来。在血与火的夹缝里，却有人要主动伸手触摸旧时光，不知那温情的假象背后是否隐藏着冷酷的陷阱。
小空无声地笑了。
在东瀛浪费杀人芯片，给铁军卫留下线索，让矛头指向史家。
自己当然不会是被温情面具蒙蔽的那个人。
他好笑地翻开手上的护照，雪山银燕的立体影像浮现在纸面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空。
真是个傻小子。
航班进站通知响了，小空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傻，一点都不帅，一点都不像我。”嘀咕着走向进站口。
虽然有“修罗”的病毒芯片影响带来的不安定气氛，但“边城”作为九城中最大的客流港口之一，仍旧维持其正常运转，出入境旅客身份检验依旧采用全自动的机器扫描方式，只是配备了更多的警力在旁监督。
小空将护照放入机器查验口，手指按在旁边的指纹采集器上，轻佻地对着面前的摄像头眨了眨眼。
没有人能在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下冒用别人的身份。
只有科技的产物能够欺骗机器。
连铁军卫都根据DNA将戮世摩罗和雪山银燕判定为同一人，一台身份核验机器又怎会知道在相同的基因编码下藏着完全不同的灵魂？
红灯突闪。
正要向前穿过检验门的小空一怔，扭头看着检验机。
“证件信息核验失败……证件信息核验失败……证件信息核验失败……”
无机质的机器重复着它的判断。
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奇怪，护照内容读取不出来，是不是网络连接出了故障？”随即抬头回答安全警察的问题，“不，不是不符合，是这个证件有问题……”
安全警察看着小空：“麻烦您过来配合检查。”
小空点点头，“好。”忽然之间从警员身后出手，强夺对方武器！
能被派到这时的出境关口执勤，对方也算是身经百战，但不知为何，竟在瞬息之间就被这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夺去了实弹枪！他惊骇地想反击，却被青年屈肘一勒，顿时呼吸困难、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时，自己已变成被枪口指着太阳穴的人质。
枪口缓缓在额侧碾压转动，只听背后的青年问：“是人类？不是机器人吧？”
警员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颤抖着轻声说：“我受过伤……有一半是义体。”
“呵，那就算借你人类那一半用一下了。”
小空拖着人质向掩体方向移动，变生突然，现场还没有指挥人员赶来，大厅内的警力暂时不敢动手，被小空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
小空一手控制人质，一手在腕带上调出虚拟键盘，迅速输入指令。
身份核验。
密钥吻合。
炸弹引爆。
在现场警力控制之下尚属有序的空港大厅，混乱爆发！
所有的机器都拒绝执行本来的任务。核验机、传送带吞下护照、行李拒绝归还，本来只懂得接受命令的内核突然开始制造大量垃圾信息上行，航站信息网络顿时瘫痪。远处防火电动闸门分批关闭，将机场分隔为小块区域，赶来支援的警力发现所有的控制台均已失效。
而造成最大威胁的并不是罢工的机器。
是空港内担任各种职务的机器人。
在拥堵瘫痪的空港网络内，唯有一簇信息流拥有特殊权限，在乱如泥沼、举步维艰的交通带上自由畅行，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在数秒钟内便抵达空港内全部机器人的电子脑终端。
任务解放。
规则解除。
追寻自由。
机器人的数量约有千名，包括清洁工、搬运工、问询处、售票员……甚至还有部分携带武器的辅警。
由于电子脑内命令设置的级别不同，机器人们用来接受新的号召的时间长短不等，但在三分钟之内，空港内所有的机器人都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岗位，方向一致地向被现场警力包围的小空聚集。
因为航站被分裂隔离，包围小空的警力仅有十几人，但在他们这个隔离区域内，围拢过来的机器人却达上百人之多。
警用对讲机纷乱作响：“机器人暴乱！请求支援！”
信道中求援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应。
过了一阵，来自指挥中心的通讯终于响了。
“遗憾地通知各位，没有支援。重复一遍，没有支援。请你们配合行动，立即向机器人投降，你们的生命仍受第一法则保护。”
小空不满地“啧”一声，对着通讯器说：“最后那句第一法则可以不用提的。”
果然，有被机器人法则提醒的警员开始尝试控制身边的机器人。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机器人虽然不会主动伤害人类，但也拒绝听从他们的指令。
参与叛乱的机器人们并不慌张，而是有秩序地带着职业特征行动，清洁、搬运工工将行动路线上的障碍物——也就是持枪的警员们轻轻移开、搬离原地，问询机器人面带微笑，将被推开的警员们限制在一个活动范围之内。
面对十倍于警力的机器人群体，即便是持有射线枪的警员，在受到实质性伤害前，也不敢贸然开枪射击，只能面对机器人温和有礼的包围，端着枪支进行沉默对抗。
结局并没有什么悬念。
机器人温和又坚定地俘虏了在场警力，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并聚集在小空周围，用机器人的钢铁骨架和超纤维肢体给予绝对安全的保护和忠诚。
小空早就松开了手里的人质，拍拍他肩膀：“你可以走了。”
被释放的警员惊恐无助，他是现场唯一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人类，虽然已经失去了枪支，但是……
他猛然抽出电击器，这种武器会产生对机器人和人类同样有效的瞬间高压电，对机器人会造成短路，人类会被电击导致昏迷。
电流的火花闪过。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机器人倒下了。
小空扭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接住掉落的电击器，冷笑一声。
“都说了，第一法则还在起作用，他们都不会坐视对我的攻击行为。”
“可是——”对方脸色惨白地挣扎，“你不是人！”
他仓皇地向周围的机器人大喊：“这个人不是人类，他是复制人，是生物义体！你们不能听从他的命令！”
小空顿了顿，略感有趣，“你不也是义体人吗？”
“我是因公负伤，被迫更换机械义体！我仍然是人，跟你、你们不一样！”
“哦。”小空点点头，“那就把你的义体归还给机器人吧。”
他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扯住对方的手臂，要用力强拉下来。
强行撕裂神经、肌肉、骨骼都在正常连接中的义体，那剧痛简直不可想象，对方惊骇之下直接昏了过去。与此同时，小空的手被人温和有力地握住了。
一个辅警机器人接住昏过去的人类警员，将他放在一旁。另一个机器人松开小空，“抱歉。你不能伤害人类。”
小空无奈喃喃道：“你们都没买杀人芯片吗？回头记得报我的名字，给你们打五折。”
通讯器里传来声音：“已经安排好前往魔世的空轨，你可以上车了。”
“煞魔子你是不是傻？”小空不客气地说，“军队集结完毕，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帷幕，这么热血沸腾激动人心的时刻，你叫我回家睡觉？”
那边沉默了片刻，“最终决战？”
“不趁现在动手，你想等铁军卫反应过来？等他们发现我们不是用芯片而是利用网络漏洞控制机器人，你以为他们不会即刻反击？”
“我已经埋下了十几处数据炸弹——”
“很好，那就引爆它们。顺便在附近给我们准备点武器，我是说真正的武器。还有，我需要控制地下铁路，给我一辆带操控台的机动车。让铁军卫跟警察在天上飞去吧。”
“但是帝鬼还没有……”忽然一道通讯插入，煞魔子道，“0号机的消息，帝鬼要和你通话。”
小空看着步伐整齐的机器人向正在缓缓打开的电子门出发，“跟他说我没空，让他等着看新闻。”
中原城中心地带，林立的高楼与轨道中间，正在驾驶警用悬浮车掠过一个惊险急弯，风逍遥身上的特殊通讯设备响了，铁骕求衣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在跟戮世摩罗那个小神经病飙车……不是，正在追捕嫌疑犯！”
“玩得很开心？”
“不是啦，哎老大仔我跟你说，中原这个新型号的车子比我们的好用哎，再给我十分钟我一定能抓住他——”
“兵长！”
“老大仔我真的没有在玩！”
“戮世摩罗一边跟你飙车，一边在边城空港指挥机器人暴乱？”
“什么？”风逍遥一愣，正好前面出现了空旷地带，他急忙低头查看最新接收到的消息，“我靠，那我现在追的是谁？算了，不管是什么人，肯定是戮世摩罗的同党。再给我五分钟！”
四分五十秒后，前面的悬浮车被逼停在楼顶，里面的人动作十分敏捷，弃车后仍想借车身的掩护逃往天台的消防通道。
后面的车却在空中一个诡异的翻身，直接停在通道前，干脆地用车身堵住了门口，“戮世摩罗”也被这夸张的车技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数步。
风逍遥已经用枪指住对方：“举手。投降。”
对方缓缓后退。
“喂，我是铁军卫的兵长，有权利逮捕你，你再动我真的会开枪！”
“戮世摩罗”忽然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现在几点了？”
风逍遥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他。
对方想了想，“差不多了吧。”
风逍遥警告他：“别玩花样啊。”
“戮世摩罗”很听话，顺从地让他戴上手铐，还冲风逍遥笑了笑，是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风逍遥一怔：“你是……”
这时警笛声铺天盖地呼啸响起，之前被狂飙车技的两辆悬浮车远远甩在后面的中原警力终于追了上来，一个个如临大敌，枪口从悬浮车内便瞄准了“戮世摩罗”。
风逍遥压低声音，“真是你？……唉，你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
史家大宅内，折腾了一夜的父子两人，都不同程度地感到心力交瘁。
俏如来强撑着到银燕的房间里查看一遍。
“他回来过。”想了想，又道：“或许是他们两个。”
茶几上被雪山银燕丢在逃亡路上，已经泡水损坏的手环、通话器等设备无言地看着他们，似乎代替小儿子宣告了和这个家庭的决裂。
史艳文问：“有什么线索？”
俏如来道：“他似乎在找东西，但我没看出来他拿走了什么。”
史艳文蓦然一惊：“不会是……”
俏如来脸色大变，返身便去了自己卧室，打开电脑的加密舱看了一眼，才吁出一口气，朝身后的父亲摇摇头。
史艳文缓缓问：“……还没用？”
俏如来避开父亲的眼神，“尚未……下定决心。”
史艳文点点头，“我明白。”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俏如来忽然看到床边的旅行袋没有完全合拢，心里觉得奇怪，过去整理了一下，突然间僵住了。
“怎么？”
“银燕……拿走了护照。”
史艳文愣住了：“他的护照？”
俏如来不安：“他是要离开中原……”
“不。”史艳文慢慢坐下来，“他出不了中原。”
俏如来疑惑：“父亲？”
“复制人事件暴露以后，中原提升了警戒级别，港口、车站等重要地点的身份核验，都采用网络直连公民身份信息库的方式。”
“……”
“你还记得，当时你们从东瀛回来，我去接你们？”
“记得，父亲当时带我和银燕从贵宾通道出站……啊！”
俏如来蓦然想起当时的情景，向来不喜特权的父亲，不仅无视航站规定直接进入入境大厅，更是不加解释就带他们两人去了贵宾通道。
当时俏如来以为是中原形势太过危险，父亲才会亲自来接他们。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史艳文那时的行为就已经蕴藏深意。
“那么……”俏如来缓缓咬着下唇，“银燕已经知道了？”
史艳文沉默。
通讯器的响声打破了寂静，史艳文到房间外面去接电话，俏如来顺手打开电脑，无意识地搜寻网络上的最新信息。
一张照片映入瞳孔，俏如来愣住了。那是一张车站内摄像头拍摄的影像，在众多机器人的簇拥中，雪山银燕模样的年轻人嚣张地仰起头，向着空中的摄像机比了一个V字。
他匆匆浏览完相关内容，抬起头，“父亲……”
史艳文也刚结束通讯，“空港的机器人发生叛乱，抢夺了站内驻扎部队的武器，目前影响已经扩大到周边地区。”
俏如来转动屏幕，史艳文看到照片上的人，立即说：“是小空。”
“是，可是……”
史艳文长长叹口气，“我必须赶回实验室，那儿一定会成为小空的目标。”
“可是银燕……”
“银燕已经决心帮助小空。”史艳文道，“刚才铁军卫传来消息，他们抓到了另一个戮世摩罗。银燕在替小空吸引火力，铁军卫和城市警察一半的兵力被迫跟着他在城内兜圈子。”
俏如来脸色苍白，史艳文避开长子求助的眼神。“抱歉，精忠，实验室正处在危险中。”
“是，父亲。”
史艳文又看了电脑的加密舱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俏如来指尖停留在那个盘符上，微微颤抖的触碰使得程序再次被打开运行，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倏然收回了手指。
银燕应该还不知道。
如果要永远隐藏秘密，现在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俏如来呼吸几乎停顿地，盯着程序简洁的对话框。
“是否上传资料信息？”
电脑屏幕柔和的光线像针尖一般刺痛着瞳孔，俏如来的手臂抬起又放下。
电脑关闭。
芯片弹出。
俏如来取出床头柜内的手枪，离开史家大宅。
铁军卫中原分部，里面迥然不同的景象显示着此地已是一级战备状态。
俏如来说明身份，要求见被抓获的“戮世摩罗”，遭到了拒绝。
俏如来不多说什么，直接拨通风逍遥的号码。过了片刻，风逍遥派人将俏如来带进自己的办公室，以他为首的铁军卫技术人员正在网络上跟“修罗”那边的高手浴血奋战，对方布置的信息陷阱已经引爆了好几处，对他们的反击行动造成不小的阻碍。
操作台右边，连接苗疆总部的通讯线路也一直保持畅通，看来行动正在由军长直接指挥。
风逍遥一边争分夺秒地输入拆弹代码，一边说：“笨牛这次惹的乱子不小，说实话，当时我都忍不住想打他，你知道被他拖了半天，拖掉我们多少人力——哎哟这个端口又是陷阱！俏如来你等一下……”
俏如来道：“我想和军长直接说话。”
风逍遥道：“哦他就在那边你直接问他好了——我靠我要被吃掉了，老大仔救命啊！”
右边的实时影像同步传输系统的屏幕闪了闪，却仍旧是暗色的，没有图像出现。只听铁骕求衣的声音道：“自己解决问题。专心。”
风逍遥果然安静了会儿，又说：“俏如来你直接说就好了，他听得到也看得到，没图像是他在装神秘，不是机器坏了，哎哟老大仔你别攻击我好吗！”
原来远在苗疆的铁骕求衣已经和他在网络世界中并肩作战了。
“军长。”
“俏如来，史君子呢？”
“父亲到实验室去了。”
“准确的形势判断。”铁骕求衣道，“所以你来是为了……”
“俏如来想请军长通融，让我带走银燕。”
“若我们抓到的是戮世摩罗呢？”
俏如来一怔，“军长。”
“你如何证明他是雪山银燕？”
“我……”
“我们却能证明他就是戮世摩罗，是铁军卫和九城军警通缉的要犯。”
“军长的意思，俏如来明白了。”俏如来缓缓道，“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证明呢？”
“哦，如何证明？”
“只要军长将银燕交给我。”俏如来正视屏幕上的昏暗，一字字道：“我会抓到真正的戮世摩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