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门外忽然有异常动静，百里潇湘道：“教授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叫酆都月。”
温皇点头：“这儿没有信号，你帮我把实验室准备一下。”
手术室的门在百里潇湘有动作之前便开始了开启，百里潇湘闪身出去，挡住了门口，喝道：“关门。”
剑无极看着他：“温皇在里面？”
酆都月也从隔壁出来了，看了看情形，“怎么了？”
百里潇湘道：“没事，你进去吧。”
酆都月看了眼剑无极，进了手术室，从里面将门关上。
“酆都月敢去见温皇？也就是说……”剑无极缓缓问，“已经结束了？”
百里潇湘笑笑，“很成功。要来击个掌吗？”
“不用了。”剑无极沉默一阵，“什么时候把原来的大脑还我？”
“很快。”
“什么时间？”
百里潇湘略皱眉，“总要提前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
“很多。比如，你现在大脑里的记忆需要提前导出，还有，要检验原先大脑的活性，调整溶液浓度使之适应手术环境……”
剑无极听他说完，“我想看看。”
“看什么？”
“看看我的大脑。”
百里潇湘一愣，“从专业角度来说，不建议你那么做，因为……”他笑笑，“不是很好看。”
剑无极没做声，过了会儿，又问：“我的大脑储存在哪？”
“嗯，应该是在专门的器官储藏库里。你放心，还珠楼的生物技术也很完善。”
“没有那种地方。”
“？”
“还珠楼里，没有人体器官储藏库。”剑无极道，“一共大小一百零八间房间，没有一间的系统调控数值符合储藏人体器官的标准。”
百里潇湘沉默片刻。
“是吗，那要问酆都月才知道，我对还珠楼也不是很熟悉。”
剑无极无言地看着他，目光渐渐转移到百里潇湘背后的电子门上。
还珠楼系统中涅槃的绝对地位，令被从里面关上的门再度缓缓开启。
百里潇湘微微变色，“你干什么？”
他一回头，却看到令他更为惊吓的一幕！
手术室里的酆都月身着白袍、带着口罩和无菌手套，温皇躺在手术床上已经陷入沉睡，一支刚用过的麻醉剂放在一旁。
酆都月正在检查手术器械，竟是打算重新对温皇进行手术！
百里潇湘顾不上剑无极，直接扑过去拦住酆都月：“你要干什么！”
酆都月道：“之前的手术需要取消。”
“为什么？手术是成功的啊！”
酆都月轻轻推开百里潇湘，看着床上的温皇。“他要求取消。”
“什么？”
“他要求取消电子脑手术，换回原来的大脑。”
“你不必理会他的要求！手术同意书上有他的签名！”
“我不能不理会。”酆都月缓缓道：“他是我的主人。”
百里潇湘如遭雷殛。
“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人类喃喃道：“温皇做了什么？他明明没有关于你是机器人的记忆，怎么会对你下命令？”
酆都月道：“我进来后，他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我取消手术，而且这道命令，在他换回原来大脑前绝不更改。”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酆都月道：“他是准备好的。”
机器人不会受到过多情绪干扰，因而思路依然冷静清晰。
“他脑子里有一个触发式程序，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启动，让他说出那句话。”
“怎么会……那是你亲手制造的涅槃啊！”
“是伪涅槃。”酆都月平静地纠正，“他要求查看伪涅槃时，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往里面写入程序的？我一直都盯着他——啊！”
百里潇湘骤然想起那句“行尸走肉”，当时自己第一反应是回头关心酆都月，视线确实曾经离开过电脑屏幕。
“对，就是那时。”
“他是故意让你闭上眼……但是那只有两秒钟！”
“对温皇来说，输入一条简单的指令，两秒钟足够了。”
百里潇湘惊恐无言，紧紧抓着酆都月的手臂：“你真要这么做？”
酆都月沉默良久，“抱歉。”
“你们人类，如果意愿强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做出违心的事。可是机器人永远无法违背程序设定。”
“我可以把他变成机器人，却没法把自己变成人类。温皇他知道这一点。我还是输给了他。”
“我输了。”
百里潇湘瞬间落泪：“不！酆都月，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不会放弃。”
百里潇湘仿佛看到了希望。
“可是，下一次再有机会，不知会是什么时候。温皇早就考虑要洗去我的记忆，经过这次，他应该要下决定了。”
“酆都月！”
机器人的脸上仍和当初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麻醉剂还有半小时完全发挥效用，我需要准备手术。百里潇湘……你走吧。”
百里潇湘后退了两步，撞在一旁的准备台上。他之前带来的背包还在那儿，晃动之下里面那把匕首滑了出来。
百里潇湘猛然眼睛一亮，高兴得几乎失声笑了出来。
“酆都月，麻醉还没起效，你先出去，过半个小时再来做手术。”
面前的年轻人满面笑容地提出要求，他的权限仅次于温皇，控制权和机器人自身基本相当，而且这个指令听起来又和从温皇那儿接收到的命令并不违背。
“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对人类来说是赤裸裸的谎言，对机器人的大脑却是强有力的保证。
酆都月摘下手术装备，无言地走了出去。
确定酆都月离开后，百里潇湘立即拔出了匕首。
就算恢复原来的大脑是一个无法取消的命令，对于死人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只要杀了温皇，酆都月就会永远自由。
百里潇湘忍不住想笑自己，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
对，一开始他是打算充分榨取对方的价值加以利用，打算先控制温皇，等彻底窃取涅槃的制造技术之后，再全面接收还珠楼。
可惜啊可惜。百里潇湘微笑。
温皇，是你自己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匕首的锋刃闪过一道寒光。
忽然有人咳了一声，道：“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百里潇湘动作一僵，回头笑道：“忘了什么？”话音未落，已经在背后反手一刀刺下！
一刀落空。
在他回头的当儿，接到系统指令操控的手术台，已然从原位移开数尺。
百里潇湘更不犹疑，转回身又是一刀。
剑无极在原地没有动，但是百里潇湘这一刀，竟然悬在温皇胸口刺不下去。
天花板上似乎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纵然百里潇湘用尽全力握住匕首，那把金属锐器却还是执意要离开他的掌控。
房间里其余的金属器物都已经纷纷被吸在天花板上，就连被固定在轨道上的手术床，金属的床脚也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音。
百里潇湘仍试图将匕首下压的双手迸出了青筋。
涅槃在剑无极脑中运作，改变了整个房间的磁场。那股看不见的吸力逐渐汇聚于一点，如同龙卷风拔起海水一般，终于将匕首从百里潇湘手中拔出！
百里潇湘脸色发白，不多犹疑，手刀向温皇颈部劈下。
可是，经由涅槃调动，赶来救援的还珠楼机器人已经到了。
这些机器人明显不同于实验室里的型号，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高效率地瞬间压制住了百里潇湘。
“剑无极！你要做什么！”
剑无极查看了温皇的状况，挥手让机器人把百里潇湘带出去，又停止了室内的强磁场，吸附在天花板上的金属物件仿佛有生命似的，一一落回原位。
剑无极接住百里潇湘的匕首，又看了对周围发生的事毫无知觉的温皇一眼，才关门出去。
“剑无极，你要背叛我们？”
“呵，背叛？”剑无极拎起百里潇湘的领子，“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合作的筹码！什么给我换回以前的大脑，根本就是假的！我原来的脑子——早就死了！”
“什么？”
“他说得没错。”
酆都月慢慢走出来：“谁告诉你的？”
“凤蝶，她全都告诉我了！”
酆都月微微皱眉，“人类的誓言，根本起不到约束作用。”当年剑无极的手术，也是酆都月执刀，术前那三个人约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酆都月这方面，只是由温皇下了个保密的指令而已。
机器人做得到，人类却做不到。
“因为你们机器人只需要遵照命令执行，人类却要为他们所下的命令考虑和承担后果！”剑无极道，“身为人，要承担的责任，比你们机器人多得多！所以人类会犯错，也会在下一次的行动中修正错误。对于错误带来的后果，我们也会想办法弥补。这就是人类。”
酆都月沉默良久，道：“我还是不懂人类。”
剑无极道：“说实话，人类也不懂人类。”
酆都月点点头。“请打开门，我要去做手术了。”
头皮很凉。
像是被换气口的冷风直接吹到皮肤上，那种低温的触感。
让人想把帽子戴起来。
躺在手术床上的青年微微动了动，半昏迷中抬起手，去摸自己的头。
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想去制止，另一个摇了摇头。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知道，摸到自己没有一根毛的光滑头皮是怎么一种感受。
还没睁开眼睛的光头青年皱起了眉，似乎觉得自己仍旧在做梦，无聊地又将手放了下去。
床边的人屏住气看着他。
片刻过后，光头青年猛然睁开眼睛，“——我靠！”
他像弹簧似的从床上坐起，正俯身看他的雪山银燕没防备被撞个正着，鼻子一酸险些流下眼泪。
小空一把推开他，另一只手又去摸自己的头，“我靠啊！电子脑手术还要剃头发这是上个世纪的技术吗！”
俏如来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不动声色。
不是他笑点高或者比较能忍，而是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笑过了。银燕控制住手术机器人、将它电源切断放在一边的过程中，俏如来几乎什么也没干，就站那儿笑得浑身发抖。
所以现在他才能一脸平静的看着刚从麻醉效果中醒来的小光头。
银燕道：“二哥，刚才好险，那个机器人差一点就要动手了。”
小空悲愤道：“他已经动手了！”
“呃……”银燕想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进来时，那个机器人正要用手术刀切开你的头。
小空问：“你们来干什么？怎么到哪都是你们？”
不耐烦的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底气不足。
银燕看了一眼俏如来。
俏如来心里微微叹口气，“来带你回家。”
小空整个人一僵。
对这个答案，心里应该已经早有准备。
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身体的自动反应。一种又新奇又厌恶的感觉，像是对着新鲜撕开的血淋淋的肉体，或是某颗袒露在空气中的滴血心脏。
自发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小空扭头看着银燕：“你们怎么混进来的？鬼祭贪魔殿没人了？”
银燕老实地：“我拿了你落在铁军卫的ID卡。”
“你……”小空也无语了。
全世界的身份核验系统也想不到会有两个人，不光外表长得一样，还拥有能欺骗任何识别机器的、完全相同的基因编码。
岂止鬼祭贪魔殿的守备机关，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重要机构的安保系统设计者，谁能将这种情形考虑在内？
所以雪山银燕拿着戮世摩罗的ID卡，在魔世根本就是畅通无阻，只要留心不撞上帝鬼等人就行。
帝鬼安排的这场手术也十分隐秘，连主刀都使用机器人，鬼祭贪魔殿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正因如此，手术的程序安排必须经由网络进行。所以有心人要破解这段信息，得到关于手术的情报，所需的技术并不太复杂。
小空冷笑一声，“煞魔子还在帮你们？”
俏如来不答。
银燕道：“二哥，我们走吧。”
“去哪？”不想听那重复的答案，小空立即又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二哥你要干什么？”
小空随口道：“我要去弄死帝鬼，怎么，你们想一起来？”
银燕道：“好！”
小空道：“那你有武器吗？给我把枪。”
小空一要武器，银燕顿时就犹豫了，求助地看向俏如来。
俏如来没听小空明显在敷衍的对话，而是在查看刚刚收到的讯息。
身为兄长的年轻人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银燕问：“大哥？”
俏如来缓缓看向小空和旁边无菌罩里的电子脑，突然说了一句让两个弟弟都觉得意外的话。
“你……真想杀帝鬼？”
小空愣了愣，“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杀气。”
俏如来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装电子脑？”
“他脑子有病呗。怀疑我是人，非要把我也弄成义体人才放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大脑不是其他部分，也许他嫉妒我的聪明才智。”
俏如来道：“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知道？”
小空沉默片刻，“怎么了？”
银燕感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不出声地看着他们两个。
俏如来道：“这不是普通的电子脑，它有个名字，叫‘行尸走肉’。只要输入特定编码，被安装这台电子脑的人就会任人操纵。”
“……”小空看着他，“你不是在逗我吧？哪个天才发明的？跟他说，我们‘修罗’欢迎他加入，我勒个去，真是天才啊，这样不就能把人类变成机器人了？”
“二哥！”
俏如来却只是点了点头。
“是啊。”
久未联系的神蛊温皇突然发来消息，告诉他有这样一台危险的电子脑已经进入魔世，很可能已经投入使用。俏如来心念一动，便将小空身旁电子脑的情形传了过去，温皇很肯定地确认，这就是“行尸走肉”。俏如来欲言又止，温皇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下一条消息便是：“只此一台，并无续作。”
温皇说的话能信几分，俏如来也不知道，但是，既然会特意告知这件事，可见就连离经叛道的神蛊温皇，也认为这种电子脑是绝对不可存在的危险物品。
银燕见两人都沉默下来，忍不住提醒：“大哥、二哥，我们该走了。”
小空道：“等一下。”
“二哥，你不能留在魔世！帝鬼他这样对你——”
小空思索着，渐渐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啊，既然他这么对我。”
鬼祭贪魔殿的中心区域机关重重，戒备森严，魔世最大的主城级主机“征伐”，便位于此处的核心主控室内。
一个年轻操作员正紧张地盯着操作台上的虚拟显示屏，因为帝鬼就在他身边看着，气温较低的房间内，他额头上逐渐冒出了汗珠。
“没有查到入侵终端……网域已经对外关闭，但是征伐显示，那段不明代码仍然在魔世网域里活动！”
角龙喃喃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难道判断有误，不是有人远程操作，而是一个独立木马？”
帝鬼道：“不可掉以轻心，很有可能是铁军卫搞的鬼，加强追踪。”
角龙盯着屏幕上的一个细小光点，它在众多数据组成的矩阵里穿行，倏忽消失不见。“看不出它的目的……也许是个BUG？征伐也到了该维护的时候……”
帝鬼沉默片刻，“煞魔子不在，你们就只有这种水平？”
角龙顿时不敢说话了。
帝鬼道：“调‘工厂’的人上来。”
角龙一怔，“但是……”
帝鬼做了个手势止住手下的反对意见，低头查看便携终端上刚刚收到的消息。
“手术顺利完成。”
帝鬼看着这行字，短暂地笑了笑。
吩咐手下查清楚异常代码到底怎么回事，帝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炽阎天进来：“戮世摩罗不肯来。他很生气。”
帝鬼微笑：“他在哪？”
“在他自己房间里，好几个守卫被他打了。”
帝鬼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或者给他点时间？”
“不必。”帝鬼微笑，“小孩子一时想不开，我去说两句就好了。”
来到戮世摩罗在魔世的住所门口，帝鬼推门，门紧紧锁着，帝鬼刷了自己的ID卡才将门打开。
屋里一片狼藉，能摔碎的东西无一幸免，仿佛遭遇过一场巨型风暴。发泄过后已经精疲力竭的戮世摩罗坐在床边，正在发呆，看见帝鬼进来，脸上露出怒色，立即要站起来，却又忍住了，坐着没动，只是冷笑一声。
帝鬼语气温和地问：“感觉怎么样？”
不问还好，这一问，戮世摩罗立即爆发了。
“你滚！你竟然真的这样对我！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修罗’在我接手以后，规模扩大了多少？你竟然还怀疑我！”
帝鬼由他发泄完，才道：“区区电子脑手术，全世界有多少人主动去做，用得着这么生气？”
“你也知道他们是自己主动！”
“好好好。”帝鬼道，“你听我说，其实这是有原因的……别激动，我保证你听完以后，就不会生气了。”
“哦？你说说看。”
帝鬼慢慢走近，俯视着戮世摩罗，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戮世摩罗不自然地动了动，“别搞出这种气氛，好恶心。”
帝鬼忍不住笑了，“别动，一下就好。”
他看着戮世摩罗，慢慢开始复述电子脑附带的说明文件里那行密钥。
“Cirrus,Socrates,Particle,Decibel,Hurricane,Dolphin,Tulip...”停顿一下，“帝鬼。戮世摩罗。”
青年的眼神在他念出那串无意义的词组时开始变得迷茫，一开始暴躁的表情渐渐不见了，变得一脸安宁。
帝鬼重复一遍：“戮世摩罗？”
青年慢慢点了点头：“是，主人。”
帝鬼道：“站起来。”
戮世摩罗立即站起。
“抬手。向前走一步。转圈。”
帝鬼测试了几条简单的命令，面前的青年和机器人一模一样，完全照做。
“摘下帽子。”
戮世摩罗慢慢摘下帽子，露出被剃了头发的光头，他正背对着帝鬼，后者看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忽然间感觉有一点异常，“你……”
戮世摩罗突然一个转身，手一扬，帽子劈面甩来，帝鬼条件反射地闪躲，视线受阻，再看清眼前状况，戮世摩罗手中握枪，枪口指住帝鬼眉心！
生死一线之间，帝鬼突然明白了刚才的异样感：“没有电子脑接口……你没有接受手术！”
小空更不多话，扳机扣下！
子弹出膛的声音之后，应该紧接穿过肉体并爆炸的声音。
在场的人甚至没有听见后面的声音。
只听小空一声闷哼，手枪落地，手臂渗血。
射向帝鬼的子弹，竟是生生被反弹回来，反而打伤了小空自己。
帝鬼一脚踢去，小空跌落在墙角：“你……”
帝鬼眉心间的皮肤被弹头烫穿，血液正从那个黑色圆形里淌下，流过鼻子和嘴，情形可怖，他却似毫无感觉。
“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戮世摩罗，我们相处的时间毕竟还是不够长。”
小空冷笑：“可我觉得已经够长了。”
“不。”帝鬼道，“我们会长久地相处在一起，等到人类都死完了，我仍然活着，你也活着。”
他上前一步，只用一只手就轻易控制住了小空的攻击，另一只手捏住对方的喉咙。
“我本想让你慢慢接受改造，现在看来，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突然！
背后袭来一道射线枪光束，正中帝鬼。
一人手持电击器从床下扑出，帝鬼被击中刚转回身，又被当胸电个正着。
射线枪已经击出三发，足以令机械人短路三次，在接触瞬间产生高压的电击器则除了针对机器人外，对人类也同样能导致昏迷。
银燕丢下能源用尽的电击器，将小空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身体正在随电流产生震颤的帝鬼。
俏如来手持射线枪，瞄准了帝鬼，道：“后退，他可能……”
话音未落，帝鬼眼睛突然睁开，四肢关节发出喀喀声，倏然间，上臂皮肤撕裂，里面暴露出并非人类的肌肉组织，而是金属骨骼！
手臂抬起，骨骼上附着的超合金刀片、锯条、尖锥纷纷弹出，不同的凶器有着同样的冷冽金属寒光，掠过死亡的气息。
俏如来失声道：“他把自己改造到这种程度！”
小空也呆了，喃喃道：“这是在自己身体里装了把瑞士军刀？”
电击器的效用正在减弱，帝鬼蹒跚地走向他们，银燕拉着小空急闪，俏如来扣下射线枪掩护。
射线的作用显然有限，改造人的脚步显得略为迟缓，却并没停下来。
那把巨大的武器手臂上，电动尖锥保持着高速旋转。
房间并不大，帝鬼在电击器和射线枪的双重影响下，现在活动的速度缓慢，但也正在恢复。
如机甲般可怖的改造人明显不可能正面对抗。
俏如来看向门口。
小空收到示意，拉了把银燕，看准空隙伺机向门口移动。
帝鬼本来是冲另一个方向去的，此时却突然恢复了正常速度，转身朝双胞胎扑去！
一瞬间仿佛结局已定。
背后是墙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银燕用身体挡住小空。
俏如来失声惨叫：“银燕！”
刀锋在距离银燕仅数厘米处停住，帝鬼的动作像是忽然卡壳，保持着砍下的姿势不再动弹，成了一尊雕像。
小空脸色惨白地把银燕扒拉到一旁，“你就这么想死！”
俏如来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鬼忽然又动了，俏如来手一抖，枪膛内最后一发射线光束发射。
帝鬼对射线没什么反应，反而是看到装满凶器的机械臂，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臂。
“你们没事吧？”
关怀的问话出自改造人口中，三兄弟都愣住了。
“帝鬼”道：“他的大脑和魔世三主机之一直连，花了太多时间破解防御墙。抱歉，来晚了。”
俏如来忽然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军长？”
惊魂甫定，小空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帽子捡起来戴上。
控制了帝鬼电子脑的铁骕求衣道：“你们太冒险了，他全身都接受过改造，头部是超金属，骨骼全都可以变成武器，普通攻击对他基本无效。”
俏如来看了眼小空，“是我们冒进了。”
“不过若非你们，就连铁军卫恐怕也不会想到，魔世的三城主之一竟然是违法的改造人。”铁骕求衣道，“不知还有什么人经过他的改造，这件事看来得好好查一查。”
小空正在一边玩手指，听见这句，默默的把指甲下面弹出的黑色薄片收了回去。
铁骕求衣没注意他，道：“此处交给我，你们尽快撤退，我会将路线发给你们。”
俏如来道：“是，军长也多加小心。”
待铁骕求衣操纵着帝鬼的身体离开，小空才问：“他怎么做到的？什么技术能直接黑进‘征伐’和电子脑？”
俏如来摇头，“我们该尽快离开了，通道口离此地还有段距离。”
小空道：“好啊，再见。”
“二哥！”
“你……”俏如来也无语了，“你还想干什么？”
小空道：“帝鬼已经完了，你们知道现在‘修罗’级别最高的人是谁吗？魔世三分之一的城区在我戮世摩罗的控制之下，我为什么要走？”
俏如来道：“你还没玩够？”
小空满不在乎，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对了，多谢你们替我干掉帝鬼，我烦他很久了。”
俏如来道：“很好，希望下次见到你的地方，不会又是铁军卫的监狱。”
门外的守卫都已不见，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应该是被铁骕求衣支走。
银燕跟在俏如来身后，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
小空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用口型说了句“拜拜”，便转过头不再看他们。
走了一程，银燕突然道：“大哥等我一下。”说着也不等俏如来回答，立即转身跑了。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正在自己包扎手臂伤口的小空抬起头，看到跑得太快正在喘气的银燕，愣了愣，戏谑地笑了：
“又回来干什么？忘了什么东西？”
“这个，”银燕从口袋里掏出来，“急救贴，给你。”
小空接过，顺手糊在伤口上，“好了吧？再见。”
“还有这个。”
递过来的，是一直塞在口袋里，已经揉得乱七八糟的，那顶墨绿色假发。
来到小空的房间埋伏时，为了行动方便，银燕卸去了“戮世摩罗”的化装，其余的道具都扔了，却唯独留下了这顶假发。
小空摸了摸帽子下的光头，笑了：“这么体贴？”
俏如来看到一个人回来的银燕情绪不高，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沿着铁骕求衣发来的路线到了一处荒僻的通道口，碰上了当时跟小空一起被劫走的风逍遥。
风逍遥正在一边嘀咕一边偷偷摸摸地贴着墙边往外走，“再走五十米，前面隧道口左转……老大仔你到底在哪？哎呀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来接我一下——等下，怎么是你们！你们看到老大仔了吗？”
风逍遥说他的牢房突然变成了无人看守，还有机器人给他一个通讯器，他跟着电子地图上的引导走到这儿，还以为标识点是跟铁骕求衣的会合点，没想到军长的意思是让他和俏如来和银燕会合。
俏如来道：“军长不是在铁军卫远程操控？”
“不可能，我刚才看过，魔世的网络数小时前已经跟外界隔离，应该是看到侵入者采取的对策，但是他明明刚才还在行动，人一定在魔世内部。”
既然风逍遥这么肯定，三人就在通道处等着。
先来的是一辆隧道车，无人驾驶，路线是设定好的。
俏如来看了看收到的消息，“军长叫我们上车。”
风逍遥盯着通道的另一头，“人还没齐。”
银燕做了和风逍遥一样的事，也紧盯着随时可能会有人出现的通道尽头不放。
俏如来开始估计把他俩打昏弄上车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人影。
银燕跟风逍遥同时站起来。
人影接近，隧道昏暗的灯光下轮廓逐渐清晰。
“二哥！”
风逍遥揉了揉鼻子，道：“戮世摩罗啊，好，一起来一起走。是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小空道：“去拿了点行李。”顺手把手里提的箱子交给银燕。
风逍遥忽然问：“有武器吗？”
“兵长？”
“他一定遇到危险了，我得去支援。”风逍遥道，“我发过誓，绝不再留他一个人断后。”
俏如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突然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银燕发现得快：“老贼头你的通讯器在响。”
风逍遥接起来。“喂？……老大仔是你！你在哪？我马上过去！——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已经安全撤退！这是魔世士兵的通讯器，你怎么做到在魔世网域隔离的外部打来电话？”
不知道铁骕求衣在那边说了些什么，风逍遥的表情终于渐渐软化了。
“可是……但……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听着，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啊！”
（注1：那串密钥是致敬电影《人工智能》。
注2：不好意思拉先帝出来当反派，这篇文的设定太早了，当时台面上想不到更合适的反派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