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了五年。”
门外的脚步声走来走去，已经好几个来回了，这时终于忍不住推开门，“俏如来！”
“剑无极，你还不去睡觉吗？”
被俏如来平静的声音胁迫着，剑无极支支吾吾半天，“我……那什么，你们还没聊完？”
俏如来点点头：“刚开始。”
剑无极又磨蹭了一会儿，“我听听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可以。”俏如来答应得很痛快，“但是只能听。我要跟银燕说的事很重要，如果你插嘴一个字，就自己出去吧。”
以俏如来的为人，这段话说得很不留情面。
但是剑无极偏偏就吃这套，关上门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银燕完全没在意剑无极在不在场的问题，他的注意力还被俏如来刚才的话吸引，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的状态。
若不是刚刚才说了会相信大哥，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怎么可能！”
“五年……”银燕茫然地重复，“大哥你是说，现在已经是五年后了？”
“对。”俏如来道，“你没发现，周围的人形貌都发生了变化？”
银燕看了看剑无极，“有一点……”
“这五年来我一直昏迷不醒？”
“嗯。”俏如来决定演得真一点儿，“我们原本以为，你会一直……还好大哥没有放弃希望，一直在想办法医治你。”
银燕愣了半晌，忽然间眼眶红了。
俏如来立即懊悔自己演得过头。
“没关系，银燕，你能醒来大家都很欢喜……”
一边说着，俏如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剑无极使了个眼色。
剑无极一脸呆滞地端起酒杯，感觉这样就可以把嘴占住免得不小心出声。
然而他手里的杯子刚从厨房拿来，是个空的。
银燕哽咽：“大哥，我，我不仅没帮上忙，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让你操了这么多心……”
俏如来真希望自己懂时间倒流的法术，只要一分钟就好，让他把刚才那句话收回来就行。
“本来要共同努力对抗敌人的……我却变成你们的拖累，还要大哥分心照顾我……”
看着少年鼻头通红，脸颊上泪水滚落，俏如来冷静的头脑忽然间“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回过神来，已经变成了将小弟紧紧抱在怀里的状态。
银燕在他胸口闷闷地说：“大哥，对不起。”
俏如来简直比第一次开止戈流对阵帝鬼还要紧张煎熬，又像是当初被烛龙之焰击中，心火灼烧，纷乱如麻。
“银燕，是大哥该说对不起……”
剑无极又拿起空杯喝了一大口。
反正这屋里又不是他一个人爱演。
好不容易银燕平复了情绪，问道：“大哥，那我为何会在海境醒来？”
剑无极差点笑出声。
这只牛还真会抓重点，没问这些年来都发生了什么，直接就找到了俏如来谎言里的破绽。
只见俏如来面色平静如常。
“大哥带你去海境求医。”
“可我未曾听过海境有名医……”
“离尘水本身就是一项药物，在那个环境中进行治疗事半功倍。”
“哦……可是我醒来的时候，为何是在荒郊野地里？”
剑无极听得大气都不喘一口。
原来笨牛记得这么多细节，看俏如来怎么圆下去。
俏如来道：“那天给你服下药后，大哥有事离开，回来后，便发现你不见了，房间里又没有外人进入过，有侍女说看见像是你的身影独自跑了出去。现在想来，应是治疗见效，你恢复了意识。你还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吗？”
银燕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没……”
“可能你当时虽然能够行动，但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在海境乱走，我们在皇城附近找了好几日，幸亏最后被锋王殿下的兵士发现，将你送回。”
——这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有没有点科学逻辑啊？
剑无极正在腹诽，俏如来目光忽然间扫了过来。
“剑无极有段时间精神失常，便是满世界乱跑，多少人找他都找不到。”
“……”
怎么办，就算这会儿让他说话，剑无极也无言以对啊！
银燕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剑无极，你也生病过？”
俏如来道：“以后让他慢慢跟你讲。”
银燕依旧不放心：“那你现在好了吗？你脸上的伤疤……”
这只小牛对师兄还挺关心的嘛。
剑无极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银燕终于问到正题，“大哥，这些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这么说，父亲说他跟藏镜人是亲兄弟，也是真的了？”
这件事看来对他的打击真是不小。
俏如来道：“嗯，他们之间相认，也经历了很多波折，父亲当时面对群侠的质疑，成为众矢之的……”
他择要把当年的事讲了一遍，银燕在其中参与的剧情自然是被省略带过。
俏如来的口才说服银燕轻而易举，剑无极眼看银燕从震惊质疑到逐渐接受了藏镜人已经成为正道栋梁的设定。
“那藏……叔父他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俏如来想了想。
银燕直到失踪前，似乎还不知道天地不容客的真实身份。
“他飘浪江湖、踪迹不定，或许过几日就会来看你了。”
“那小空呢？他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有一段日子了。”
“那他也快要回来了吧？”
面对银燕期待的眼神，俏如来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嗯，不知道他身上的魔气现在如何了，如果减弱的话，大哥想办法叫他回来。”
剑无极的眼睛终于瞪出了今晚的极致水平。
——许下了不得了的承诺啊，俏如来。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
讲完了与西剑流斗智斗勇最终救出被炎魔附体的小空的故事，俏如来道：“银燕，不早了，先休息吧。”
银燕揉着眼睛，问：“后来呢？”
剑无极终于决定开口吐槽，道：“你们是在讲睡前故事吗？”看俏如来看着他，干脆地站起身，“我去睡觉了。”
俏如来道：“等我一起。”
剑无极紧张地道：“呃，那我宁愿跟银燕一起！”
俏如来摘下肩上的佛珠扔了过去。
银燕听完故事也有点困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剑无极说了什么，看着俏如来追打剑无极出门，心想大哥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改变，看样子脾气比从前大了点……
俏如来道：“宫本师尊的事，由你负责告诉银燕。”
剑无极揉着脸上被佛珠砸出来的红印，道：“你确定？我看他听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想起来啊。”
“嗯。”俏如来挂好佛珠，道，“忘了告诉你，这个银燕不是后来的银燕，他是从五年前穿越来的。”
“……”剑无极道，“俏如来，你今天故事说太多，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吗？”
俏如来其实也很累了。
但是他还有事交待剑无极做，所以不得不简单扼要且照顾对方理解能力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在俏如来的耐心即将用尽之际，剑无极终于信了。
“不是失忆，是当年的雪山银燕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剑无极喃喃道，“天哪，我就说什么失忆能把人整个变小好几岁……但是你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俏如来无言地点头。
“好吧。”剑无极脑子里一片混乱，自觉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宫本师尊的事，我照实说？”
俏如来冷笑一声。
“想让他再拖着你去找温皇报仇，就照实说。”
“……”剑无极思考片刻，“你觉得温皇会不会再用一次剑十二……等等，别摘佛珠，开个玩笑而已！”